我为什么放弃治疗?

从下定决心离开华为的那天到今天,刚好一年整。 现在知乎上流行晒“我为什么从XX离职”的话题,很有意思,不如我也说两句。

http://www.zhihu.com/question/22038145 Q: 你为什么从豆瓣离职? A: 作为一个程序员,从来不加班,让我觉得很空虚

1 不加班就生病

加班在华为是最基本的工作,加班时间长短是衡量员工是否优秀的唯一标准。 不管你牛还是不牛,出活还是不出活,每天只要早上9点来,晚上11点走,周末不休息,那考评得A垂手可得。 效率 * 时间 = 工作量 长时间工作,效率已经趋于稳定,不能再低了,但时间总是线性的。这是华为制胜的法宝。我也常说,如果华为不做通讯,做房屋中介,一样秒杀整个行业。

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事情?难道大家都能受得了?有没有轻松的工作? 一切都有例外,但研发90%是我经历这样的。华为选拔人才以"来自农村,苦大仇深"的人群为目标,说白了就招‘屌丝’,给他们‘逆袭’的大饼。经过长期的洗礼,能留下的,必定是牺牲生活,毫无品位,感情麻木,脾气暴躁的人。当然,回报算是丰厚的,前提是在你这样能力和品格下。

2012年,我负责的一个关键产品关键项目的设计和实现,加了不少班,稍微停下来后,大病了两场。这种事情很奇怪,但在华为很常见。 人在亢奋状态下是透支健康维持的,这种透支可以时间很长,但如果停下来,人就会生病。很多同事都遇到过,后来也听说很多中医书也这样写的。 我想我也可以写上一章,要想一直不得病,那唯一得办法就是—加班。 对于不加班不知道干什么,走的早就心里慌,心中没有理想的兄弟,你们还是不要放弃治疗了…

2 真的学不到东西了

对我来说,刚出校门的三年,这样的工作并没什么,工科学生本也是土包子。头三年我工作得很顺心,心思也都在工作上,绩效很好,三年后的收入已经高于同期入职同事的30%,成为了项目经理。那时我觉得我真得逆袭了。好吧,又暴露自己的智商了。不过说到这里还是需要感谢我的导师和那时的主管。

我不聪明,但喜欢学习新东西,新工作总比别人做的快。但时间一长就发现,自己没什么好炫耀的了。就好像你从小说话学得快,别人还哇哇叫的时候,你都会喊爸妈了。但你现在三十了,你还能发出什么别人不会发的音么。所以我一直追求做新的项目,模块,但华为人力组织很巧妙,每人只能做一块,不能变动。不得不佩服华为的HR,可能他们都是共产党员吧。

一段时间下来,我觉得我将来不会是一个顶尖的工程师,因为那时我偶尔玩一些算法程序竞赛,看到那些10分钟800行,编译无误,一次通过的人,我真为我的智商捉急。于是之后我去学习了系统分析,项目管理,还有溜须拍马,弄虚作假。当然系统分析我自认水平还可以,项目管理一般般,溜须拍马水平低,弄虚作假没学会。我发现我能精通这些技能更难,而这又恰是华为管理路线越往后走越需要的能力。于是我又认识到了,我更不是管理这块料。

这样我意识到了人智商是有差别的,无法赶上别人,但还可以慢慢改进。但人的品格,那是改变不了的,还好我选择了善良。 放眼全球,我就是一个弱智。但放眼华为一个近千人的部门,能入我法眼的技术人才竟然也没有几个。当然我定义的人才是真正爱技术的人,举个简单的例子,你工作之外还写代码么?如果没有,那就请你不要对号了。当然可能我也没统计过,遇到这样的人,与他们共事是一种荣幸。

结束了这种纠结又回到技术工作上,很快就发现这里学不到东西了,当然别人可能认为你是个专家,应该教别人东西了,还自己学什么呢。但我总觉得华为的“专家”特别刺耳。我真不专,我特花…

3 人是有感情的

华为职业生涯中做管理的一年是我最痛苦的,苦过加班,因为需要给别人打考评,考评为A没什么的,考评为C对员工的影响还是很大,主要是名额还是硬性的。那年我是项目经理,经常组织大家活动,自费请大家吃饭,K歌,我出远门回来也会给大家带礼物,我觉得应该这样做,因为大家给你干活都很辛苦。但考评来临时,我觉得这东西简直扯淡,泯灭人性。很快我放弃了,我宁愿任人宰割也不想宰割别人,自己断送了职业经理人的前程。

管技术自然好了很多,能自己做的自己就做了,用不着求爷爷告奶奶,也不用威胁别人或打小报告。但技术管理走高了其实也还是管人,部门里就一个例子,那架子是我学不来的。

其实很早就知华为生存法则“忍狠滚”,但无奈自己是个纯情少年啊。后来离职的时候还被部门主管或者是主管的主管玩了一把,你说好歹也是一起共事这么多年的同事,部门的利益也是我们日夜奋斗出来的,克扣奖金这个事也做的出来。只能说够狠,我看好你!但爷爷也不是吃素的,鉴于我的善良,理解文化如此,身不由己,也就这样作罢。谁让华为就是江湖呢,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…

幸好我还有小伙伴们,与你们一同的日子,不‘紧紧’是工作的低级趣味,还有脱离了低级趣味的,各种趣味。请原谅我这唯美而富有诗意的表达吧。我真的不能说爱你们,不然我媳妇又该生气了。但我知道临走的最后一天,眼泪是为你们流的…

4 理想是个什么

这是个问题,想要搞清楚,只少要有思考的时间。我想开个公司,做个产品,挣点钱,这个算么?好低级哦…那你来个高级的。 我离职后和几个靠谱的死党天天研究,直接跳过前两步,就看看怎么能挣点钱,或者借点,骗点也行,当然甲方是国家了。不是我们坏,是这个规则就是这样的。我考察了几个领域,走访了各式能人,最后…..黄了。 但这也不是理想破灭了,我觉得理想是变化的,他的意义在于是你前进的动力。不管你做什么,创业还是工作,搞一个工程也是解一个BUG,你没有停下来,不是因为后面有人抽你,而是你自己就要这样的,足够了。这就是理想。我想我离开华为就是想找回这种理想的感觉了。 既然大钱赚不到,就好好学点东西。健康得工作,快乐得生活,这也足够了。

昨天和前同事一起吃饭,开玩笑说double一下,让我回去,我真的不用犹豫,triple一下我也不回去,因为… 环保园的厕所实在没有欲望上… 员工的生存问题解决了再说吧:)

p.s. 附离职绝笔, 你们感受一下: 从2006年的邮件开始回忆你们…